燈花旋落

　
作品名：《煙歌行》

分　類：原創／BG
狀　態：連載中

黎久歌雙眼早讓憤慨蒙成了一片血色，字句錚錚歷歷，好似聲嗓鏗然地提醒著黎仲容，他是如何地鄙待自己、蔑視自己一直以來的努力。

蕭靜之與殷神風總當自己無心功名，他也幾乎要以為自己真的無心功名。可無人看得穿、他不是無心功名，而是任何對成就的渴望，在這些人凌厲鄙視的眼光前，都淪落成了最殘酷的笑話。

「閉嘴！我這麼做都是為了你好，你可又知道？！」黎仲容怒色沉聲一喝，早握緊了的拳頭狠狠擊在窗框上。黎久歌怨憤的言語聲聲如刃，好似剮得黎仲容體無完膚。

「為了我好？可笑。」黎久歌冷然的眸好似嘲笑著黎仲容的荒唐。怎能有人這般厚顏無恥、無情至盡後還說得出這種話？

「我……自有我的理由。無論如何，你不准踏出這府邸一步！」不再同黎久歌爭執，黎仲容橫聲低喝，這是他最後結論，一步也不得退讓，隨即他朝著遠方迴廊處朗高了聲，「來人，給我守著這座屋子──」

只見銀光一閃，黎仲容話語至半，給狠狠呃住。定睛一瞧，一柄寒得宛若千年霜雪鍛成的長劍，冷冷擱在自己喉結前，稍一妄動，便會讓那銳利的劍鋒給劃出血痕。

黎仲容一斜眸，迎上黎久歌無情至極的寒瞳，「我說過，這回，誰也攔不住我。」

兩人之間霎時靜了，天地無聲，好似讓那柄亮出的長劍給割開了一道又長又深的裂痕，誰也觸不及彼岸的誰，誰也不想。

沉默須臾，一道急匆匆的腳步自曠大的苑中沙沙而來，黎久歌手腕俐落一旋、收劍、入鞘，不讓外人瞧見。隨即、一陣拔了尖的聲嗓隨著那腳步來至屋外，急急稟告：「稟、稟將軍大人，丞相大人來、來訪，正在廳裡候著呢！」

「丞相？哪位？」黎仲容迅速收斂起方才失態的狼狽神色，復至平時的冷漠、平靜。

「是向大人。」那家僕抱著手，如實應道。

「向延恩？他來找我做什？」黎仲容微微瞇了雙眸，滿腹疑惑，又瞥了瞥一旁的黎久歌，多少心裡顧忌，遂冷冷應道：「轉告向大人，我現下無暇會面，請他改日再來。」

「可……向大人言，事關向大人之女，還請將軍大人務必撥冗一見。」那家僕顫著聲音替向延恩傳言。

窗邊，黎久歌雙眸倏地一凜，有一抹狐疑在眸中暈生。

「向大人之女？」黎仲容疑惑地重複喃道，隨即像是思索起了什麼事一般，「呵，不就是那個今早讓皇帝撤了婚事的女娃兒？」

一憶起此事，黎仲容疑惑更深，因而未曾察覺一旁、黎久歌倏地一凝的眉眼。他思索半晌，凌聲對那家僕吩咐道：「你看住九少爺，莫讓他踏出府邸一步，我去去便回。」

黎仲容臨去前瞧了黎久歌一眼，見他並無任何動作，方匆匆地行離了。

一跨入候客的正廳，便見向延恩端坐在客位上，一旁茶几上所奉的茶，卻是分毫未動。向延恩一看見自己踏入廳中，便自客座上站起身、迎了上來。

「在黎將軍正忙時冒昧叨擾，真是抱歉。」向延恩溫聲歉道。

「既然都來了，有什麼事不妨開門見山吧。」黎仲容聳了聳肩，自門口處直步往上位落座，如他一貫嫌膩繁複禮節的風格。

向延恩自袖內掏出那卷得整齊的詔書，卻陷入半晌沉思，琢磨著如何開口才好。

「向大人說有要事，必不只是來此發愣而已吧？」黎仲容見向延恩反而沉默了，不耐煩地開口催促。

「黎大人……也得知了今早的聖詔吧？」不知如何開口，向延恩只得先試探性地問。

「此事雖來得意外，但我確是在離宮前聽得了。」黎仲容淡淡掀眸，「下官未曾親慰，禮數不周，在此還請向大人莫要因此失意了，令嬡才情難得，必能再覓佳婿。」

雖是慣常客套之話，可黎仲容說出這話時，確實是對向雲煙有幾分寬容的。自上回從向延恩口中聽得向雲煙對於邊疆戰事之看法，便不由得稍稍對這個他本以為是尋常閨閣姑娘的女子改觀了。

「多謝黎將軍問候。兒輩之事，本官素來樂觀其成、少有插手之念。」向延恩緩聲謝過黎仲容，可隨即，語調又一轉，「可今日來此叨擾……卻是為了小女，而有一事相求。」

「喔？」黎仲容挑眉睨向座下向延恩、聲嗓一揚，「觀向大人這般客氣，敢問欲求何事？」

「我欲……求親。」向延恩緩聲慢道，將二字說得清楚。

黎仲容有幾分訝異，可轉念一想，許是因向延恩擔憂讓皇家退了婚的向靜妍再難覓得佳緣，是故為此詢問。於是一貫冷涼中帶著睥睨著聲嗓，淡淡啟唇，「喔？向大人這番話可是令下官受寵若驚了，可是令千金看上了我黎家哪一個犬子了？」

向延恩深深吐出長息，半晌，似是有了覺悟一般，深懇一拱手：「此話或許有失一朝丞相之儀則與顏面，可我欲求黎將軍──讓小女嫁予黎將軍之九子君胤，本官願在明日早朝之時，向皇上力薦黎將軍，擔下這樞密使重任。」

此話一出，黎仲容否然變色。不只是驚訝於向延恩竟肯拋卻在朝為官多年之秉公原則，舉薦自己為樞密使──那個自己多年來一心想要攀附上之位，更是驚訝於向延恩所求親之對象──竟是黎久歌！

樞密使之位確是他汲汲營營所欲得，若是向延恩所欲交換的是其他條件，他必然會一口應允，可是他求的，是黎久歌──他不能冒這個險。

「恕下官無禮，此親事我斷不能允。」黎仲容冷了聲，疾言拒道。

「我答應。」廳外，一陣涼漠的男嗓傳來。

兩人回頭望去，一道人影自廳外步入──正是黎久歌。

「我答應這樁婚事，你若應允，我便不走。」緩緩走到黎仲容座前，黎久歌仰眸，淡漠宣聲。

眸中，有著不知何來的執著，清冷、且堅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