燈花旋落

  清風徐徐拂吹著，天羅子在鐘下彷彿一瞬癡怔，為了那八個字恍惚了心神。

「怎麼了？」一旁的荷葉禪師看見天羅子走來了卻又旋回身，目光一瞬不移地望著那口梵鐘，不禁疑惑。

「荷葉禪師，你可有看見這鐘上的文字？」聽見荷葉禪師疑問的聲音，天羅子不禁脫口問道。

「鐘上的文字？」荷葉禪師緩緩步近，也抬起了頭，同天羅子視線所向望去，來回巡梭，卻終無所獲，「吾並無在這鐘上看到什麼文字呀？」

「咦？」天羅子訝出聲，努了努眼瞧得更仔細一些，確認並不是自己眼花，「鐘身上頭……分明寫著『鐘聲盡處，生死後福』八個字呀……」

荷葉禪師聽清，斂眸思索了一會，「既是只有你看得見，或許是只屬於你的緣。」

「吾的緣？」天羅子微微瞇起了眸眼，怔怔喃出這幾個字。那是他的緣嗎？甘於平凡了這麼多年，他還能有什麼緣呢？他抬眸望著鐘身上那泛著清光的鏤字，視線好似讓它暈染得模糊，思緒有一瞬空白，只能隨著文字怔怔喃唸，「鐘聲盡處……生死後福……」

鐘聲盡處……鐘聲，能有盡處麼？天羅子恍惚得想著，腦海裡卻浮現那一日說太歲在鐘下低沉的聲音。

『鐘聲悠遠、超越法界。』超越法界……那麼，是在黃泉彼端麼？是不是在師父現在所在的地方？天羅子仰眸望向遠方，視線好似沒有止盡。或許……師父所在之處，比那鐘聲盡處更遙、更遠，所以他在鐘聲之中寄託了那麼多的思念，他才會都聽不見。

「荷葉禪師，鐘聲……能有盡處嗎？」天羅子眨著迷茫的眼眸問。

「聽不見了，就是盡處。」荷葉禪師不曲折思索，只直觀答他。

「要走到何處，才能聽不見那鐘聲？」他眼眸半斂，望著荷葉禪師，那一雙靈動大眸中的疑惑與迷茫，好似又回到了當初浴佛大典上，那一個對佛法懵懵懂懂的天羅子。

「你何不走走看？走到你聽不見了，許就是盡處。」荷葉禪師如是答。

「走走看……可這鐘聲雄渾悠揚，往四方而去，吾又要往哪個方向走呢？」天羅子環視著四方，分明是他熟悉的佛鄉景物，此刻卻無比陌生，陌生得好像在一個未曾到過的異地，不知往何方，才是出口。

「地雖分東南西北，可人的方向，是心所擇，懷鉛，你何不聽聽你的心，想往哪兒走？」荷葉禪師看穿了眼前人的迷惘，溫淡一笑。

「吾的心想往哪兒走麼……」天羅子雙手覆上心口，觸著那裡微弱的搏動，神情倏而一轉哀傷，「往西，吾想往西。」

他想知道，在那遠西的極樂世界裡，是不是有師父的靈魂，在那裡安安穩穩地歇息。

「荷葉禪師，能不能為吾敲鐘，每一刻敲響一聲，吾想知道，走到何處，才是盡頭。」抬起眸，他望著荷葉禪師的眸中多了幾分堅定。

「去吧，懷鉛。」荷葉禪師握上撞木垂下的懸索，眉眼彎出溫潤的笑意。